作者:玉尘 也许，人生就像一江涛涛东去的流水，一路的波涛，一路的平静；一程的浑浊，一程的清澈。而岁月就在这一路又一程的变化中，一点点地消耗，一丝丝地减少。我们不能在生活中挽留时光，就只有在纸笔上镌刻记忆。 河湟腹地，地处偏远宁静，故而四季的脚步走得较为急促，还在夏日的暖阳里未来得及做一夜长梦时，秋风就已经抚开了院中的朱窗，秋音就已经飘进了梦里的心房。与江南水乡羞怯的秋相比，朔方的秋更显豪放，粗旷。虽然炎炎烈日里的太阳还未卸去下夏季的服饰，但秋风已经带着些许寒意走进了人们的生活。前几日，草丛里欢乐的知了已经闭合了歌咏夏天的音喉，柳树上几片泛黄的叶子经不住寒气的折磨，不舍地飘离了粗大的树干。所以北国的秋更像是古代皇帝的巡游一样正式，庄重。就如同一只大手从地平线，甚至从遥而更遥的天水相接线上卷走曾经的热闹，曾经的记忆，重新开始她自己的演奏，她自己的生活。 吃过晚饭，母亲在茶几旁做起了针线活儿，我翻开向张夫子借的杂志，在一边阅读。古董架上的时钟摇动着自己的摆，时光就在这来去匆匆的徘徊里悄悄地走了，悄悄地远了。忽然，窗外响起了久别的嘈杂，我放下手中的书，起身走到窗前，望着珍珠大小的雨滴，欣喜地对母亲说:“妈，下雨了。不，准确的说是秋雨！”正好在家里停留了数日，我提议去屋外走走，母亲略带怨气地说:“你这孩子是不是发烧了？下雨天大家都向家里跑，就你一个人向屋外走！”我笑着对母亲说:“妈，刚刚吃过晚饭应该活动活动，这样有助于消化；再说了，这是今年的第一场秋雨，我们应该出去迎接一下啊。”母亲听完我说的话，再瞧瞧我急不可耐的心情，就答应了我的请求。收拾了一下她的家当，陪我走出了家门。 我挽着母亲，母亲撑着花伞，静静地走在湿漉漉的花砖路上，很久很久…… 我踩着脚下整齐的花砖问母亲，那时候的我是不是很调皮？母亲脸上透着笑容，双眼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霓虹说，她记得，那时候的我很乖巧，很听话，最喜欢在下雨天捉一口袋的小青蛙，然后又把它们一个个放到家门前的水沟沟里；还最喜欢吃铝锅里拓（ta）上的洋芋，记得有一次，拓（ta）了一锅新洋芋，母亲挑了一个较小的，用手一点一点地剥了皮，放在我的手里。我轻轻地用嘴吹了一下，咬了一小块儿，在嘴里咀嚼了一会儿就哭了起来，母亲问其缘由，原来是因为烫意还未消去，烫着了我的舌头……我听着自己小时候的故事，一会儿依偎着母亲，一会儿笑出了声儿…… 谈笑间，我看见母亲老了，两鬓的银丝刺痛了我的双眼，额前的皱纹击打着我的内心。一阵莫名的恐惧感浮现在我的脑海，正如一位诗人所说:“有些人，脸上有太多太多的欢笑，是因为心中有太多太多的泪水。”母亲的一生都奉献给了这个家庭，起早贪黑地打工补贴家用，风里雨里的照顾我上学……记得前不久在网上读到了一则小诗:“当雪花飘回天空，当录取通知又交到邮递员手上，当您关掉电视，拿起书包重新背到我的肩上，当一切又回到原点，您依然还在我的身边。”您的名字叫母亲；你的职业是照顾；您的能力是母爱；您的宗旨是不图回报，但求平安；上帝给您的代言是最可爱最可敬的人！ 虽然还只是初秋，但夜里的温度有点低。瑟瑟秋风吹着凉凉秋雨迎面袭来，我没能受得了，浑身上下有点发抖，母亲看见我的窘样，数落道:“我说了外面有点冷，叫你多穿点衣服，你偏不听！”然后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了我的肩上。我争执道:“妈，还是您穿着吧，我都长大了，这点风雨算不了什么。”母亲执拗的说:“不管你多大了，不论你走到哪儿，你都是我儿子！”听到这儿，我终止了争执，只觉得内心正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，不一会儿，眼角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，不听使唤地滚了一地，母亲笑着说:“你看看你，多大的人了，怎么还哭了呢！”说着，用她粗糙的手抹去了我脸上的泪，我第一次尝到泪水是甜的…… 渐渐地，雨停了，伞收了，我看见母亲的后背湿了。我转过身，擦掉眼眶里打转的泪珠，强忍着自己的伤心，陪着母亲走向了回家的方向。 昏暗的街灯下，有两个忽近忽远的影子:一个是我，一个是母亲。秋天的雨尽了，秋天的你老了……